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疁城故事|妹妹,走,跟我到乡下去

所在地区: 上海-嘉定- 发布日期: 2024年9月25日
建设快讯正文

每次经过嘉定新城,总会情不自禁地想一想,这高楼嘉木的前身,曾经是马陆公社(乡)的一大部分,这里的田垄乡宅里曾经有我年少的身影,似乎还能听到外婆对我说:“妹妹,走,跟我到乡下去。”此妹妹非姐妹之妹,在嘉定方言就是对小姑娘的亲昵称呼。“妹”也不能读第四声,得于第二声和第三声之间,柔软质朴,叫你一声,倒像在跟你商商量量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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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时是常去乡下的,乡下有外婆的婆家老宅,有外婆的娘家村子。跟父母去,跟外婆单独去。我喜欢吃外婆老宅大灶头烧的饭,毕竟风箱是我拉的;喜欢跟外婆去竹园挖笋,清嫩;喜欢在自留地里跟外婆忙乎,拔草种蚕豆摘玉米,回屋,端起蓝花瓷茶壶倒出冷开水,捧起粗瓷蓝边碗,咕咚咕咚喝一气;也喜欢看甜芦粟的绿叶子在风中摇晃得飒爽;土豆山芋玉米落了种,一般不必精打理,到时候来收成就好了。土地的泥腥味也蛮好闻的。

至于走出西大街一点路,就见到的乡野,在我眼里就不算特别乡下。春天,跟着外婆去挑马兰头、摘枸杞头。下午三点多出门,一两个小时,两大花袋就满满的了,赶得及热油热锅炒一碗马兰头豆干。

年少的心念里,去乡下是可以暂时脱离平时的生活轨迹,看到些别样的人和景。坐北嘉线,出了南门,乡野田垄村子水塘河流,偶尔几家工厂,彼时嘉定的乡下是真正的“乡下的”。

先去望望石冈门外婆

我喜欢到外婆的娘家彭赵村走亲戚,那里比外婆婆家老宅众芳桥远,倘若单单和外婆一起去,北嘉线加步行,石冈门下了车进镇,一条石板街贯穿南北,街上开着不少铺子,门板排在店外,药铺饮食店杂货铺齐全,像缩小版的西大街。穿过石冈门,再走一段方可抵达。其实到石冈门下一站下车路更近,但外婆的老妹妹住在石冈门镇子南头老宅里,回一趟娘家么,外婆顺道要去望望妹妹。

说起来外婆的妹妹该称姨婆吧,但为了亲近,就叫她石冈门外婆。她家客堂间后门直通河滩头,宅子里还有屋中楼。石冈门外婆老伴家,老底子是做生意的。外婆和石冈门外婆俩年纪越大长得越像,连说话动作也像极。石冈门外婆少时就到老伴家来做童养媳了,所以外婆心里有点代娘家人过意不去似的。其实石冈门外婆日子过得蛮好,也没什么怨怼。到宅子门口,外婆敲门,事先没说好,也没叫熟人捎口信,来了就来了,先敲敲门再说。石冈门外婆通常是在的,开了门,眼睛一亮:“哎哟,姊姊,是侬呀,侬哪能来了?快点进来快点进来。”“顺路来弯一弯,还要到那边去呢。”石冈门外婆晓得那边是啥意思的,“哦,今朝勿好陪侬一道去了,去那里阿有啥事体啦。”“没啥没啥,去看看。”说着,穿着灰蓝布大襟衫、束着蓝布作裙的石冈门外婆,已经从大灶头上倒来了一碗开水,同时招呼我:“车子坐得吃力了哦,哎哟,越长越‘趣’了。”“还好还好。”我晓得“趣”是嘉定本地话里“好看”的意思,“趣得来”“趣趣的”,都是长辈夸女孩的客气话。石冈门外婆说话笑眯眯,做事体动作慢悠悠。俩老太闲言碎语一番,有时还要咬几句耳朵,叹几口气,一旁的我晓得肯定说到各自家里的烦心事了,也只当不晓得。外婆喝了水,讲了话,歇了脚,拍拍衣裳,“好了,蛮好蛮好,要走了。”石冈门外婆双手在作裙上搓了搓,转身到里屋里拿出点什么,外婆客气,“有的有的。”“拿去拿去,路上吃吃。”老姐妹推来推去的,客堂间顶上的天窗照下来一束阳光。看着手里的鸡蛋糕橘红糕柿饼什么的,两个外婆交换了彼此的心意,在门口别过。石冈门外婆挥着手,外婆也挥着手。

继续赶路,还有不少路要走。走出了石冈门,走在村路上,走过好几个村子,再过几座桥,经过大片农田、一两所学校,早上吃的早饭早就不晓得到哪根肠子了,但又不舍得吃鸡蛋糕。接近中午,弯进一条水杉土路,外婆开始和熟人寒暄了。走过来一个,认得的;路边屋门口站着的老太,认得的……外婆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,好像她从未离开过这里,脚步也松快起来。还没等我问外婆脚痛伐,倒是听到外婆先问:“妹妹,走得吃力伐,还有一点路就到了,好坐下来吃饭了。哦,不晓得舅公他们晓得我们去伐。勿要紧,有好几户人家呢,哪一家都好去吃饭。”外婆笑眯眯。

村头池塘边黄牛吃着草,土路一边向宅子延伸,一边是耕种的农田,外婆一路招呼熟人,到了自家老宅,那种江南绞圈房子,两侧延展客堂厢房,中间走廊穿进去,一个大天井,两侧厢房,跨进门槛,又是客堂间,后门对着竹园。当中过道一侧有架舂米机,木头和石臼,用人工脚踩牵动木槌,不过人工到底还是吃力的,有了机器轧粉后,这台半人工半机械的舂米机后来不见了,不知是扔了,还是搬进了民俗博物馆。后来,在各地的民俗博物馆看到类似的,想起去乡下时很欢喜踩上去牵动木槌,恍然日子已不知过去了多久。

深夜鱼汤偶尔鲜一鲜

老宅子热闹起来,熟悉的招呼声不绝于耳。舅公舅婆,表舅表姨表弟表妹等,三大家子人,在家的、从田里回来的,都跟外婆热络地讲张,饭一般就在小舅公家吃,小舅公在马陆镇上工作,特地回来陪外婆,“姊姊、姊姊”的不离口,好像还是在小辰光。舅婆个子矮矮的,圆嘟嘟的脸,啥事都惹不了她动气,只是糯嗒嗒、笑眯眯的。两儿三女,大儿子过继给了后厢房的小舅公的哥哥,读了中专,后来到镇上做事,还做了个管事的官;其他子女也都孝顺。客堂一间,厢房两间半,后来又搭出一间狭长的房间给小儿子结婚用,当然,再后来造起三层楼房,再再后来征地,住进了小别墅。三个女儿出嫁后日子也都过得蛮滋润。小舅公走得比舅婆早,舅婆和小儿子一家过,女儿女婿常来探望,笑眯眯的舅婆活到90岁。舅婆拿出平时舍不得吃的咸肉蒸了,自留地的青菜大灶头炒了,粗盐爆炒,热乎乎的清香。大灶头烧的米饭也特别香,肯定是特地烧的新米饭。

我们的到来,好像也给平淡的乡村日子添了点涟漪。比我大几岁的彩彩嬢嬢拉着我,“来,带侬去白相。”走走不远,就是小河浜边,一只水泥船泊着。啪一声响,彩彩嬢嬢就跳上了水泥船头。心里吓丝丝,不过也想试试。跳到船上看看河浜周边的农田村落,视野开阔了。上了岸,又去田埂走走。泥土沾鞋,也随它去。外婆呢,和亲戚们聚拢着闲话呢,街上事、乡下事,讲不完。小舅公家前有块水泥晒场,晒场前是村路,路边有小河,小河里泊着水泥船,河畔杂草丛丛,河对岸就是生产队大田,远远地看不到边似的,天色暗下来,大田慢慢蒙上夜气。

晚上我睡在老式架子床上,有点迷迷糊糊的,被外婆拉起来,“来,妹妹,起来起来,起来吃鱼汤。”原来,小表舅晚上去渠道捉了鱼,连夜洗了,上大灶头,汤水鲜得来要落眉毛了。

喝完鱼汤,路过前厢房,听到外婆和舅公在屋子里谈天,说这家、说那家,口气里好像有些忧虑,大致是些各家的孩子,这个要讨媳妇、要造房子,那家大儿子和小儿子为了房子闹矛盾……外婆娘家三个弟弟家,家家一本难念的经。儿子结婚要房子伐,造房子手头紧哪能办?几个儿子之间如何平衡好?愁啊。鲜得不得了的鱼汤,实在也是难得有心思喝上一口。

平静的日常里埋着深深的愁苦甚至绝望。少时的我渐悟所谓其乐融融的亲情之阴影。

乡下的宴席有势头

过去在村子里,无论老式绞圈屋,还是后来新造楼房,婚丧嫁娶的做法皆以老规矩办。都记不清跟着大人来村子吃过多少次上梁酒、走通酒、结婚酒了。表舅、表姨、表表妹、表表弟,反正一家家吃过来。若婚宴,女方中午酒,男方晚上席。老屋前前后后几天前就热闹开来了。购物不易,得提前去镇上采办各种,自家养的猪当然派上大用场。厨师请好,八仙桌、长条凳、碗筷都借了来。自家客堂间不够做世面,前后左右的亲戚邻里都约好摆台子。门外的晒谷场上,雨布搭起了棚子,摊开荤素食材,架上大圆砧板,厨师小工束起围裙,手脚不停。灶头间大灶旁的风箱更是拉个不停,柴早就备足,三星灶眼眼都不闲着。

大棚附近还设有茶水炉,铅皮圆筒身,上面冒小烟囱,下面烧木柴爿,筒身小铜笼头可接水,不时有专管茶水炉的老人注水添柴。这个也是风俗,叫“做茶炉”,管茶炉的还负责烫好热毛巾给接亲团擦,新郎接过热毛巾,还要意思意思给个小红包。有时毛巾太烫,大半就是做茶炉的故意作难,那就再请支好香烟吧。当然,做茶炉的都是主人家请来的,一般总归是来帮衬的而非拆台的。雨棚、茶炉、厚厚的砧板、宽大的脚盆……望上去,喜事的势头蓬蓬勃勃。不管手头多紧,也不管酒水丰盛还是简素,闹闹热热的排场氛围还是要渲开来的。

若嫁女,伴娘成员由新娘小姐妹和亲戚组成。我从10岁开始,就在几个表姨的伴娘团里凑热闹。男家的接亲团通常在下午3点左右到。一般女方这边要晚点走,所谓“嫁女娘伤心”,再说姗姗来迟也显得有身份;而男家那边当然希望早些接,吃酒席的一大拨人还等着呢,大家好像都还要争这么点面子似的。接亲团来了,新娘和母亲总有些眼泪要意思意思,在鞭炮声中,新娘坐上了新郎推的自行车(得到1980年代才有轿车来接),闪亮的28英寸“凤凰”或“永久”重型自行车,接亲团的其他小伙子们也一律骑自行车,分别搭上伴娘们,于是,一行自行车队簇簇新地在亲朋村人的注视下自田埂远去。

到了男家,除了鞭炮外,还要跨稻草火堆,是风俗,一说祝福日子红红火火,一说是考验新娘子。酒席上敬酒点烟是自然,但新娘也时有收获,男方家的姑姨婶婆等女性长辈亲戚们给了新娘“见面礼”,称之为“叫人钿”,好像亲戚们和新娘就此是一家人了。晚上闹新房前,还要“开箱子”,新娘把嫁妆箱钥匙给婆婆,婆婆当着几位老长辈的面,打开樟木箱,一般婆婆就象征性地取出毛线衣料等物示意,其实农村里讲究的10条12条缎子被子等已经叠放在婚床上了,那些老人也就是依了老规矩过个眼,通常赞几句,就算仪式结束了。新娘和新郎当天一般不同居新房,而是伴娘陪着新娘就寝。第二天是“回门”——回娘家,早饭罢,等自家或亲或表的兄弟来男家请,就可出发了。兄弟来请,也是风俗。大概是旧时所言“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”,于娘家而言,新娘倒是客人了,所以该请。嘉定镇上人家不怎么执行这些规矩,在农村很讲究,若无娘家兄弟来请,新娘是很没面子的。

少时看着这些规矩仪式按部就班地做着,开始觉得新奇好玩,不过众目睽睽之下这样那样着,也觉烦琐,有时候好像也就是过过场罢。不过没有这些老规矩呢,婚礼场面又似乎不够热闹,和平常日子差不多。也许过日子还是需要一些仪式感,让重复的日子生出些期盼。这些规矩其实慢慢随着生活环境的改变也改变了不少,当村子消失,村民们住进农民别墅、公寓楼,自家也不必摆场面做酒水了,大家都到乡村食堂举行红白喜事。伴娘团、开箱子、回娘家等婚礼习俗也见得少了。

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,到九十年代,再到二十一世纪,少而及长,看着村子从老式宅院,到二三层小楼,再到迁至乡村别墅,三层楼的独栋房子,瓷砖贴面卫生间,煤气热水器厨房,进门换拖鞋,上楼有宽带。村子里的人不再集居,不说乡邻们,就是家族里的也散居在不同小区。其实在这之前,村里的年轻人早就离开了村子,大学大专或中专,毕业了都在镇上乡里工作了,有的还做了国家公务员——吃公家饭曾经是老一辈村里人的向往啊,买了商品房,接了父母来住。没了农田,原先的村子当然也不复存在了。锄头铁搭仿佛文物,黄牛牵到哪里去了?

从小看着乡下亲戚辛苦田里劳作,对文人描述的田园很早就祛魅了,虽然其具有审美价值。我晓得其实村民们是欢喜住楼房别墅以及不种田的,种田多少苦呢,腰酸背痛,汗流浃背,一年收成赚不到几个钱,还是90年代种香菇、养鸽子搞副业,手里才多了活络铜钿。乡下的亲戚们也不再羡慕城里亲戚的日子了,自家也都过上了,住的还是别墅,比公房宽敞多啦。要有心思呢,别墅院子里还可以种点蔬菜啥的,吃个新鲜。

少年时代随意就到乡下的日子自然不会有了。

不知不觉,我也到了带着我去乡下的当年外婆的年龄了,相熟的亲戚有的走了,有的老了,小辈的都不认识了,血缘带来的一些关系自然是疏落了。大家都生活在各自的节奏和环境中,彼此稀少交集,硬要热络那也是勉为其难的。有些事也就是想一想,念一念,曾经有过,就好。

比如在失眠时偶尔似乎听到已故外婆的声音:妹妹,跟我到乡下去伐。偶尔想到嘉定的农村,好像会看到那里的打谷场、舂米机、灶头厢房、农田湖汊,甚至村子里的倒粪处,也会想起尚未成家的表舅夤夜捉鱼煮鱼汤,深夜鱼汤的那种鲜成为时光的滋味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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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龚静(撰稿)编辑:管嘉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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